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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对于很多人而言,“小三线”是一个陌生的名词,而对一些上海人来说,这个词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含义。四五十年前,他们响应国家的号召,从都市走向山村,生产军工,一呆就是十余年。岁月无情,曾经的少年已然两鬓双白,回想起当年的奋斗历程,却依旧记忆犹新。温故过去,才能烛照未来。今天带来的是小三线研究者潘修范编纂纪念文集的故事,他既是亲历者,也是记录者,为文集的编辑出版做出了很多贡献。历史只有通过研究,才能被后人更好地认知。通过他的记录,我们得以了解当年小三线建设的点滴往事。
文潘修范
出一本书不容易,要结集多人写多篇文章,出版90万字、多幅照片的《我们人民厂:江西“小三线”厂实录》(上下册,上海人民出版社年版)(以下简称《我们人民厂》)一书,更非易事。
因为自年从学校到军工企业——江西人民机械厂几十年情结未解,因为想把人生最好的时光定格,因为不想让小三线历史在疾如旋踵的社会巨变中泯灭,我们准备用“口述历史”的形式记录人民厂,以反映那非常时期一家军工厂的真实面貌。最初的想法是写成一组类似于“十日谈”的短文,分十个方面,每篇千把字。
适逢年举办“纪念人民机械厂建厂50周年活动”,遂将口述历史用征文形式先发在网络上,并与人民厂人年4月25日的人大聚会同步筹备。筹备组负责人孙中逵要我负责文章的筹集、出版,赵仁才负责网络发布。我对征文不强求文采,唯愿实录。人民厂人在一年时间里,重新拾笔回忆既往,网上阅读、评论和拾遗补阙者如同滚雪球,几代人念兹在兹,心潮涌动,追忆逝水年华,留雪泥鸿爪,献吉光片羽。
倏忽五十载,抢救小三线建设史料迫在眉睫,时不我待。我们有责任将历史的真实,哪怕是一个厂的创业、奋斗、贡献和反思留驻下来,供后人一叶知秋。因此,除了动员同仁撰写外,还登门拜访老领导、老同事,记录话语,整理成文。譬如,我们采访老厂长,老厂长很激动,说我的照片资料你们不看没人看,要讲的话再不讲也没人会讲了。一年后,当医院,交在病危中的老厂长手上,他摩挲着《我们人民厂》,泪水滴滴滚落。
征文集齐,在以何种方式出书、发行上,有不同的意见。不少人意欲交印刷厂印制,给厂里人看看,留个念想即可,费用也少。确实,目前的回忆类资料大多遵循此例,自家流播。而我不同意,自起办始便认定:要么不做,要做就做最好的。必须将书稿交给正规出版社,既作为图书也成为文献,让国家各级图书馆收藏,供社会读者借阅。我甚至表示,若费用不足,余下的缺口由我个人补上。令人感动的是人民厂人热情高涨,自发捐款,集腋成裘,将千人大场面的纪念活动和出书费用全部解决。因此,《我们人民厂》附页公布了为“纪念人民机械厂建厂50周年活动”的全体赞助人名单。
年9月,我捧着厚厚一叠文稿到上海人民出版社联系出版事项。出版社领导和有关专家都很支持。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专家的上海大学历史系徐有威教授说:“这本由江西小三线人民厂主编的回忆录,全景式地展现了人民厂作为一家典型的小三线军工厂的前世今生。这使得小三线建设的研究者,得到了极有价值的文献资料。这对我们深入研究江西小三线乃至全国小三线建设历史,有着极大的贡献。因为它改变了小三线研究者无米之炊的窘境。”他还肯定《我们人民厂》“是全国范围第一本回忆录的正式出版物。”
在这之前,在组稿过程中,我们还特地到徐有威教授家当面咨询和请教当时的小三线研究情况,以便进一步明确《我们人民厂》一书的编辑方向,得到了徐教授的诸多指点,并为我们写下长篇序言。
接下来则是我们与出版社交涉,甚至“为难”编辑的过程了。
首先,我婉言谢绝了出版社推荐的“艰难的征程”、“光辉的岁月”等回忆录的书样。取书名《我们人民厂——江西“小三线”厂实录》,其意有三:一,人民厂在江西小三线中颇有名气,全厂上下平日总把“我们人民厂”挂在嘴边。二,此书名容量大,概括力强。三、书名看似通俗,却不落窠臼。事后,偶然看到恢复高考后的复旦大学中文系也出了一本《我们这一届》的书。这岂不异曲同工?副题“江西‘小三线’厂实录”则点明本书性质。每家“三线厂”均有国家规定的代号,人民厂代号是“厂”,在国防工业序列已永久固定。至于“实录”,我感到唯有此词才能涵盖众多又难以规整的文章于一体。
除了书稿90万字,我还提出附加五、六百张工厂照片。这让编辑颇为作难:书非画册,怎能印这么多照片?我细加说明,既然名为“实录”,大部分文章若有照片佐证,便更具可信度。何况,当年各军工厂都有保密制度,不得随意拍照,导致影像资料奇少,能用大量的历史照片刊于书中,尤显珍贵。之后,我按照文章内容安排相关图片,再用高精度扫描仪将林林总总黑白小照全部制成电子版本,一张张放大、裁剪。这很费眼神,亦埋下祸根。待全书合成,一共采用张照片,赢得图文并茂。
我听二审编辑吐露:你们的书内容很丰富,但没细分,好比买了一篮菜,放一起煮成了大锅菜。然而,全书一审已通过,若推倒重来,工作量大且不说,时间也难以保证。但若不改,又违我心愿。为不落下遗恨,我和编辑咬咬牙,还是把稿子全部拆散,重新排列,分“筚路蓝缕、艰苦创业”、“幕府山中、自成社会”、“耳濡目染、继往开来”三大块,统领工厂十三个方面,达到全书框架严整之目的。待到二审结束,我却因风寒加疲劳,患肺炎急诊住院。
全书文稿捋齐,三审已过,我仍不放心,再和同事毛小兵将书稿一拆为二,你一半我一半地逐字逐句审校。为赶时间,我们年春节无休,每天十小时“捉字”。年初六,两人对换书稿,再轮番扫一遍。出版行规是“三审三校”,我们做到“七审七校”,目标是精益求精,几无差错。
春节过后,是排版阶段,我提出要去排版公司实地校排。编辑说你不用去,请放一百个心,何况排版公司在南京,来去不便。我仍担心图文排列有误,自费乘火车去南京。车停苏州,突然,右眼视网膜垂下道道水墨般的黑痕,顿时几近失明。到达南京,只能在电脑桌前用左眼和操作员一帧帧图文对位。原计划两天的工作量,紧赶着在天黑前完成,补上漏洞。随即连夜回上海,医院已是眼底出血,立即住院。此后,半年内四进四出眼科病房,最终施行眼科大手术“玻璃体切割术”才得以保全视力。
至于封面设计,我直接跟美术编辑商量。美编提出了四五个封面图案都被我否定了。我希望封面上有人民厂全景俯瞰照片,要体现“窥豹一斑”之效果。书名“我们人民厂”,我提出要用扁宋体,以体现上世纪的时代风格。美术编辑徒叹棘手:这种字体字库里面没有呀,最后只能手工画出来。
轮到最后印刷,我拿着准备的纸样要求内页不能太白太亮,要有点黄有点厚,既与全书风格统一,又不能正反图文透页。出版科长伤脑筋:你们这种纸我们没有呀,总不能为你们一本书而去特制吧?我在表示理解的同时跟他一起比较、选择了相近的纸型。记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:凡成功之事容不得东漏一点西漏一点,处处漏水便导致“竹篮打水一场空”。
最终,《我们人民厂》一书按照大家的心愿出版、发行。最让我得以安慰的是责任编辑跟我握手道别时笑道:以后别人再要出回忆类图书,我们以这本书为样板书来推荐。
(作者感谢上海大学历史系徐有威教授在本文撰写过程中提供帮助。)
作者简介:
潘修范,男,年出生。年从上海格致中学初中毕业分配进江西“小三线”人民机械厂,在总装车间做装箱、点铆、搬运、木工等工作。年任人民厂工会图书馆专职管理员。年4月返回上海,先后在上海龙华工业公司、华东理工大学华昌聚合物有限公司从事企管工作。